修竹（九）
从此，沈九成了沈清秋，成了清静峰的首徒。
沈清秋机敏聪慧且棋艺精湛，入门以后清静峰主又发现他还识文断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喜欢的紧了。
毕生所学无不倾囊相授，沈清秋很是努力，修为进步比外门弟子自是快很多，而且还是根基不比旁人的前提下。
清静峰主看着沈清秋很是欣慰，却也很为沈清秋惋惜，虽说他现在进步很快，但是终究错过了修行的最佳年龄，以后恐怕是打不到封顶了。
沈清秋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所以除了每天陪自己师尊下棋以外的时间基本都在修炼。他不想被别人踩在脚下，他不要在靠任何人活下去。
他刚刚到清静峰的那段时间岳清源基本每天都来找他，给他送吃的，用的，还有一些丹药。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沈清秋冷嘲热讽一翻，然后直接把送来的东西扔出去。然而岳清源却不气垒还是坚持往清静峰跑，这无疑成了一段时间内清静峰弟子的茶前饭后的谈资。这些话传进了清静峰主的耳朵里，清静峰主把沈清秋叫去问了话，沈九只回答了清静峰主说他不喜欢岳清秋他和岳清源没有任何关系，清静峰主听了沈清秋决绝的话也知道这两人应该是以前认识，也不好再多问。只好私下去和岳清源说，叫岳清源少去找沈清秋。岳清源听了清静峰主的话后便很少明面着去找沈清秋了，而且得空了便去远远地看着沈清秋，看沈清秋最近过得如何。然后心里想着“哪怕是远远的看着小九也是好的，只要他能开心。”
却有一次他在回清静峰的路上遇到了岳清源和百战峰首徒柳清歌。岳清源因为与柳清歌一起下上做任务好久没有见到沈清秋了，一时高兴，迎了上去，想与沈清秋说说话，却被沈清秋无视了。
柳清歌一向敬重岳清源，见沈清秋对岳清源如此无礼，便冲了上去拦住了沈清秋。沈清秋瞪了他一眼道“让开。”
柳清歌纹丝不动，继续拦住了沈清秋的去路。随后两人不免大打出手，后来是被岳清源分开了。沈清秋本来一见岳清源就有气，先前无视岳清源本是想着旁边有柳清歌忍忍就过去了。却不想被柳清歌拦了下来还闹了这一出。索性也不忍了朝着岳清源柳清歌二人便是一翻冷嘲热讽。
柳清歌性子暴躁一听沈清秋的话便又随即火了起来，推开了岳清源又与沈清秋打了起来。这场架闹得动静太大后来惊动了清净峰主还有百战峰主。百战峰主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因为百战峰的修行与教育表示打架。清静峰主却是有些不悦沈清秋与同门动手。后来百战峰主为了清静峰主的面子把柳清歌啦回了百战峰教育了一顿，而沈九则被关了三个月的紧闭。
从此那以后柳清歌和沈清秋基本见面就掐，见到岳清源就冷嘲热讽。清静峰自诩君子峰，沈清秋再旁人面前扮君子扮得如鱼得水，但柳清歌总能逼得他戾气暴长，连伪装同门和谐的精力都不想浪费。
沈清秋因为和柳清歌动手被清静峰主罚了很多次，但是后来发现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如此，慢慢的也就释怀随他们去了。
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沈清秋的修为修炼到了不错的境界。这些年岳清源时常来清静峰找他，却每次都被他轰走了。
“又要到了十二峰演武会了。”沈九犹自呢喃到。
沈清秋忍着可能会见到岳清歌的不适感，去了一趟穹顶峰。
穹顶峰，沈清秋一直能少去则少去。岳清源，则是能不见则不见。
每年的十二峰演武会对他来说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苍穹山派十二峰有固定排位，排位无关每峰实力，只是由苍穹山派最初代开山峰主们的成名时间决定。后代峰主之间相互称呼便是根据排位决定，而非根据入门先后顺序。所以，即使他入门比柳清歌晚了许久，可清静峰排名第二，仅次于穹顶峰，百战峰排名第七，柳清歌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叫他一声“师兄”。
可同时，也因为这个排位，每次穹顶峰和清静峰的弟子都列于相同的方阵内，首徒更是不能不站在一起。岳清源在其他时候逮不到他的人，或是不方便去找他，就会抓紧这个机会不停地喋喋不休问东问西。大到修炼心得，小到温饱寒暖。沈清秋虽不厌其烦，但也不会笨到大庭广众之下给掌门首席弟子难堪。岳清源问二十句，他回一句，疏离却不失礼，心里却在琢磨昨晚背的法诀，盘算别的事情。这是每年演武会最滑稽的一道风景。这两人或许不知道，可对许多弟子而言，演武会正式开始之前，看两位首席弟子一个无视肃静小声嘀嘀咕咕，一个心不在焉忍耐嗯嗯啊啊，是冗长的峰主发言一节间唯一的乐趣。
所以，沈清秋主动上穹顶峰，不光岳清源惊讶且高兴，几乎所有在场的弟子都觉得分外有趣。沈清秋却没什么话好说，更没兴趣给人当猴戏看，前脚申请了灵犀洞驻修权，后脚拔腿便走。
灵犀洞灵气充沛，与外界隔绝。沈清秋在内穿行，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次沈九在灵犀洞内闭关了许多天，直到演武会的当天才出关。
大会当天，他还是像往年一样与岳清源站在一起，岳清源还是像往年一样喋喋不休地问着他，他也是还是像往年一样敷衍的回答着。
今年苍穹山派十二峰演武年会上，他的对战对象是柳清歌。
柳清歌少年得志，天赋出众，灵力高强，剑法惊绝。
结局自然是毫无疑问地输了。输给未来的百战峰峰主，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或说本该如此，这才是正常。
可沈清秋绝对不会这么想。他能看到的不是旁人对自己与柳清歌坚持周旋了这么久的惊叹。只有柳清歌将乘鸾剑尖点在他喉咙前毫厘之处时的理所当然的倨傲。
沈清秋手攥的发白狠狠的看了一眼柳清歌，然后二人行礼犹自走下了演武台。
沈清秋昏昏沉沉的走下演武台，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了的，他只觉得他在那一瞬间恨极了柳清歌。“凭什么他柳清歌少年得志，天赋出众。凭什么他柳清歌灵力高强，剑法惊绝。凭什么他柳清歌家世优渥，父母双全。凭什么他柳清歌的妹妹能好好活着，我的垣儿却不能……”沈清秋有些魔怔了，浑浑噩噩的熬到了演武会结束。
演武会一结束，他便跑去和清静峰主打了声招呼，便又跑去闭关了。
后来他们各自继承了天宫十二峰的峰主位置。
新一代的峰主们中，岳清源自然是最早结丹的。齐清萋和柳清歌几乎是同时紧接着突破，连安定峰尚清华那种碌碌之辈都在正式即位之前跟上了境界。
沈清秋越是心急，越是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焦虑不安，每日都像吞了几百斤烟草炮仗，在腹中脑中烧得心浮气躁，怒火狂飙。便又去了穹顶峰的灵犀洞闭关突破。
沈清秋在坐在石台上打坐运气，兀自胡思乱想，白白把自己想出了一身冷汗。气息不通，眼冒金星，同时有一股灵力再脉络中横行霸道，这可非同小可，心里一慌，连忙坐定，试图收回神思。忽觉有一人靠近背后，沈清秋毛骨悚然，霍然持起修雅，出鞘一半，厉声道：“谁？”一只手掌轻轻压在他肩头。岳清源道：“是我。”沈清秋：“……”岳清源继续给他输送灵力，平息狂暴如乱蹄的灵流躁动，道：“是我不好，吓到师弟了。”
沈清秋刚刚是真的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了，正因为如此，才更听不得别人戳穿，愠道：“吓谁？掌门师兄不是从来不入灵犀洞闭关？何至于我一来就要跟我抢地方！”
岳清源道：“我并不是从来不入。我……以前也是进来过的。”
沈清秋莫名其妙：“谁关心您来没来过？”
岳清源叹气：“师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专心调气平息吗？”
干涸的石烛台上，幽幽燃着星点明火。看清他挑选的这一处洞府的全貌后，沈清秋怔了一怔，脱口道：“这里有人死斗过？”
洞壁上皆是刀劈斧砍的痕迹，仿佛人脸上层层叠叠的伤疤，狰狞骇人。岳清源在他身后说：“没有。灵犀洞内不允互斗。”除了剑痕，还有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有的像是用利刃穿刺身体，喷溅上去的。有的则像是有人用额头对着岩壁，叩首一般，仿佛哀求着什么，一下又一下磕上去的痕迹。
沈清秋盯着那几乎成了黑色的血迹，说：“那……就是有人在这里死了？”他们两个相处时，通常都是岳清源不厌其烦地说着话，从来没有这种岳清源一语不发的情形。沈清秋很不习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情不愿中没话找话道：“听说灵犀洞有时候会关押一些走火入魔的人？”良久，岳清源微弱地“唔”了一声，不置可否。沈清秋道：“看来这人是真的很想出去，挣扎了很久才死。”如果这些血是同一个人流的，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沈清秋说着，忽然觉得岳清源贴在自己肩头的手不太对劲。他警觉道：“你怎么了？”半晌，岳清源才道：“没什么。”沈清秋闭嘴了。他看不见岳清源的表情，但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待到他内息稳定了之后，他便起身要离开灵犀洞。“既然掌门师兄要再次修行那师弟就不打扰师兄了，告辞。”
岳清源拉住了沈清秋，沈清秋冷冷的看了岳清源一眼然后问到:“掌门师兄可还是有什么事？”
岳清源声音有些颤抖的叫了一句“小九”。
听到“小九”这两个字，沈九的眼神沉了下来，一字一句道。“不要再叫我小九”随后拂袖而去，留岳清源一人在灵犀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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